最有意境的菜，是一朵叫“路之苔”的花朵，長得很像多肉植物，據説是日本高級料理店才有的東西。這裏做成天婦羅，從邊緣吃起，中間是味苦的花心，上面撒的是用這種植物做的味增醬。真是奇異的食物啊，有種春天被濃縮的感覺，像是*陽師才能吃的。
越南的三角洲地帶，水上市場像是黃昏時遠望的燈光，搖搖欲墜。不喜歡湄公河三角洲的水，像是張有現實危險的大照片，昏黃、舒緩、漫漶無邊，讓人想到災難和瘟疫，不過也許都是預設的概念在作怪。
就是最簡單的紫菜包飯，也需要昂貴的配料，海膽現撬開，還要厚切鮪魚，倒有點像《紅樓夢》裏的茄鯗，得有豪華的配角伴舞，才能讓主角出現。
那年去到汕頭，深夜在街上覓食，看見大批學生仔聚集在腸粉攤前，攤主忙碌到根本不想解釋有什麼品類的腸粉。近百個小抽屜依次拉開關上，頗有大鍊鋼鐵時代熱火朝天的氣息。我非常茫然地跟隨着點了—鮮香的米漿裹着少量瘦肉，那點肉，簡直是魂魄，非常少，氣若游絲，卻讓吃那米粉外皮的理由充足了許多。
夏天天氣涼爽，户外有種特殊的愜意感，來這裏的人更多：*人來點烤串拍黃瓜的，對海鮮完全置之不理；旁邊一桌河南人顯然是貪圖便宜來吃飯的，要西紅柿雞蛋湯，我都替廚師的手藝惋惜，可是服務員還是面不改*地接單—這就是身在他鄉的生存能力。
吃是重大的事情，尤其在*，講究儀式、場面和禮儀，在縣城一個人吃飯，就該灰頭土臉吃碗麪，或者幾隻包子了事。可我偏偏饞，不肯將就，最後坐在一家餐館臨時給我的髒桌子旁，叫了一個毛豆米小公雞，紅燒得油汪汪的，外加幾道配菜，一個人叫的菜的數量多過了旁邊的幾桌應酬場面，可還是受歧視。他家廚房沿街，高大肥胖的廚子出於好奇心，不時瞪向我，也不説話，不修邊幅的粗莽。
國文精選館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