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書最早於1987年由生活·讀書·新知三聯書店出版，出版後深受知識界和廣大讀者喜愛，成為散文經典之作。本次再版，增加了《收藏十五年的附識》一文，同時在《回憶我的父親》一文後增加了一篇附錄，即“申辯之中高檢長懲戒案”。
故人笑比中庭樹，一日秋風一日疏。
世態人情，比明月清風更饒有滋味；可作書讀，可當戲看。書上的描摹，戲裏的扮演，即使栩栩如生，究竟只是文藝作品；人情世態，都是天真自然的流露，往往超出情理之外，新奇得令人震驚，令人駭怪，給人以更深刻的效益，更奇妙的*。惟有身處卑微的人，最有機緣看到世態人情的真相，而不是面對觀眾的藝術表演。
父親説，沒什麼該不該，最喜歡什麼，就學什麼。我卻不放心。只問自己的喜愛，對嗎？我喜歡文學，就學文學？愛讀小説，就學小説？父親説，喜歡的就是*之所近，就是自己最相宜的。
一個人不想攀高就不怕下跌，也不用傾軋排擠，可以保其天真，成其自然，潛心一志完成自己能做的事。
我在中學背熟的古文“天下一致而百慮，同歸而殊途”還深深印在腦裏。我既不能當醫生治病救人，又不配當*家治國安民，我只能就自己*情所近的途徑，盡我的一份力。如今我看到自己幼而無知，老而無成當年卻也曾那麼嚴肅認真地要求自己，不禁愧汗自笑。不過這也足以*：一個人沒有經驗，沒有學問，沒有天才，也會有要好向上的心——儘管有志無成。
常言“*雲易散”，烏雲也何嘗能永遠佔領天空。烏雲蔽天的歲月是不堪回首的，可是停留在我記憶裏不易磨滅的，倒是那一道含藴着光和熱的金邊。
説老實話，我覺得與其罵人，寧可捱罵。因為罵人是自我表演，捱罵是看人家有意識或無意識的表演——表演他們對我的心意，而無意中流露的真情，往往是很耐人尋味的。
世態人情，可作書讀，可當戲看。
所謂窮，無非是指不置辦家產，自食其力，自食其力是沒有保障的，不僅病不得，老不得，也沒有自由支配自己的時間，幹自己喜歡或專長的事。
父親一次説：＂我年輕的時候也有很多朋友。＂他長吟＂故人笑比中庭樹，一日秋風一日疏。＂我忽然發現我的父親老了。
按西方成語：“每一朵烏雲都有一道銀邊”。*午丁未年同遭大劫的人，如果經過不同程度的璀璨與折磨，彼此間加深了一點了解，孳生了一點同情和友情，就該算是那一片烏雲的銀邊或竟是金邊吧？——因為烏雲愈是厚密，銀*會變成金*。 常言“*雲易散”，烏雲也何嘗能永遠佔領天空。烏雲遮天的歲月是不堪回首的，可是停留在我記憶裏不易磨滅的，竟是那一道含藴着光和熱的金邊。
我父親有個偏見，認為女孩子身體嬌弱，不宜用功。據説和他同在美國留學的女學生個個短壽，都是用功過渡，傷了身體。他常對我説，他班上某某每門功課一百分，＂他是個低能！＂反正我很少一百分，不怕父親嘲笑。我在高中還不會辨平仄聲。父親説，不要緊，到時候自然會懂。有一天我果然四聲都能分辨了，父親晚上常踱過廊前，敲窗考我某字什麼聲。我考對了他高興而笑，考倒了他也高興而笑。我父親的教育理論是孔子的＂大叩則大鳴，小叩則小鳴。＂我對什麼書表示興趣，父親就把那部書放在我書桌上，有時他得爬梯到書櫥高處去拿；假如我長期不讀，那部書就不見了〜這就等於譴責。父親為我買的書多半是詩詞小説，都是我喜愛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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